《性別島讀》:李癸雲〈女人專用之髒話:夏宇的女性詩學〉

  发布时间:2024-05-19 10:38:59   作者:玩站小弟   我要评论
文:李癸雲〈女人專用之髒話:夏宇的女性詩學〉簡單的說,我並不介意我必須騎女用自行車或故意穿男襯衫什麼的,但身為女人,我發現我們沒有自己專用的髒話,這是非常令人不滿的——當然並不只因為這樣,所以我寫詩。 。

文:李癸雲

〈女人專用之髒話:夏宇的性別夏宇性詩學女性詩學〉

簡單的說,我並不介意我必須騎女用自行車或故意穿男襯衫什麼的島讀的女,但身為女人,李癸我發現我們沒有自己專用的雲女用髒話,這是人專非常令人不滿的——當然並不只因為這樣,所以我寫詩。髒話

——夏宇,性別夏宇性詩學《腹語術》附錄

這個致力寫詩以發明「女人專用之髒話」的島讀的女夏宇是誰?

詩壇黑馬的閨秀革命

夏宇,本名黃慶綺,李癸原國立藝專影劇科畢業,雲女用一九八四年手工製作、人專出版第一本詩集《備忘錄》,髒話當時只限量製作五百本送親朋好友,性別夏宇性詩學沒想到《備忘錄》的島讀的女盜印本,至今仍被人們持續轉印與流傳,李癸可見其受歡迎程度。

《備忘錄》最膾炙人口的一首詩,就是〈甜蜜的復仇〉:

把你的影子加點鹽

醃起來

風乾

老的時候

下酒

夏宇俏皮地把痛苦的情傷逆寫成痛快的「復仇」,文字簡單又可愛,蘊含的情意卻曲折深刻。這首詩從文學界迅速流傳至坊間,被印在筆筒、雜誌架、椅墊等商品上,堪稱是台灣文學轉譯的前行者。《備忘錄》整體版面小巧精緻,詩作多為愛情主題,敘述角度或措辭方式常出人意表,筆調總帶著戲耍或顛覆性。因此,夏宇被評論界稱作「積木頑童」,甚至被視為「後現代詩」風潮的開端。

夏宇崛起於詩壇,便有詩壇黑馬之姿,其後更吸引眾多新生代詩人追隨,除了擁有獨特的文字和詮釋事物的新穎視角,背後更深層的因素,即是她的革命性格。具體而言,夏宇一出現,展示出「女性詩學」的嶄新面貌,示範一種更靈活、開闊的女性寫詩空間。

前此的女性文學向來被認為是閨秀文學,在文學傳統裡傾向婉約、纖細的寫作風格。首位將台灣現代女詩人以《現代中國繆司》一書作整體研究的學者鍾玲,認為一九五〇年代後期的女詩人大抵承繼中國文學的婉約正統,一九六〇年代的女性詩作則普遍呈現對陽剛力量的嚮往與認同,一九七、八〇年代之後,她以為表現女性主義激進態度,有如對男性的輕蔑與敵意、反抗社會成俗、與受壓迫女性聯盟精神的女詩人作品,可說是「付諸闕如」,唯有夏宇的作品最接近「女子中心」之思想。

現代詩研究專家奚密更直言在台灣當代詩壇裡,夏宇是最符合女性主義式的女詩人,曾將夏宇詩中的女性意識分為四個層面來理解:一、對愛情的認知方式;二、呈現女性既脆弱又堅強的複雜性;三、對男性中心主義加諸女性之成規的戲擬與重寫;四、對男女兩性之間溝通的悲觀態度。由此,奚密認為夏宇已形塑出一種「女性詩學」。

就讓我們舉例來欣賞一下夏宇的「女性詩學」吧。

翻轉經典,顛覆童話

夏宇女性詩學裡最顯著手法就是去對話經典詩作或童話,甚至填補空隙,以達成嘲諷和反抗父權思想的意圖。例如備受注目的〈也是情婦〉:

一九七九年夏天你也是一個情婦

很低的窗口,窗外只有玉蜀黍

他是捲髮,胸前有毛

一輩子不穿什麼藍衫子

也不像候鳥,不留菊花

是一頭法蘭西的河馬

善嚼

一九七九年夏天阿洛

阿洛你已經開發

亞熱帶無可

無可置疑的肥沃

亞熱帶 無可

無可置疑

不適合

等待

在這首詩裡,她翻轉了鄭愁予經典作品〈情婦〉中的性別形象對立,重塑了「情婦」愛情模式的新觀點。鄭愁予原本形塑的那個迷人、高傲、愛穿藍衫子、善於製造氣氛的男主角,竟變成夏宇筆下的捲髮、胸口長毛又善嚼的一頭法蘭西河馬。在末節,夏宇更大膽地指出,「已開發的肥沃亞熱帶」無可置疑的「不適合等候」,崩解男詩人所想像的善於等候的忠貞女人形象。詩中女主角的「背叛」隱含女詩人對男詩人抒情傳統的顛覆。

同樣具有戲仿意味的長詩〈南瓜載我來的〉,夏宇找出童話的空白來續寫並修正。童話裡王子與公主肉體接觸的最大尺度,大約只能擁抱與親吻,因為「童話」的閱讀對象主要是孩童,具有道德訓示、啟蒙孩童人格的養成等作用。但是童話所建構的愛情方式(公主需由王子拯救、愛情是扭轉公主命運等)與截然斷裂的完美結局(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便劃下句點),讓讀者(尤其是女性)即使離開童年,依舊想像著一種被動等待完成的「理想愛情」。

夏宇的詩則試圖填補與落實所有應該存在而不存在的部分,尤其是後續的日常細節與凡人舉措。如童話中已結婚的王子與公主,兩人若是無性生活簡直無法想像:「幾句想說╱而終於不必說的話╱一張床╱一種儀式 原始的╱儀式」,然後,因為「這座城市」太糟,「(我決定了,不生小孩╱終止╱這場進化。)」但是,不幸的,「這不是我一個人的錯 可是╱『——我懷孕了。』他正夾起一塊肉╱肉停在空中:『至少,可以等飯後——』╱他正傾全力於消化╱情感脆弱」。夏宇這個成人版「性愛合體」的愛情故事,非常真實而通俗,卻遠離了「夢中城堡」,進入「暴雨城市」,兒童不宜。

夏宇也試圖從古典文學裡找出被忽略的女性聲音,例如《詩經.生民》是描述周人祖先后稷的故事,並將其傳奇化,敬為農業和祭祀之祖。后稷故事裡最神奇的部分就是他的出生傳說,其母姜嫄因踩到上帝腳印的大拇趾處,後來懷孕、生下后稷。所以后稷是上帝的血脈,姜嫄在史書裡的地位只是傳達神祇旨意的媒介。然而,夏宇轉以姜嫄為中心,重新詮釋這則故事:

每逢下雨天

我就有一種感覺

想要交配 繁殖

子嗣 遍佈

於世上 各隨各的

方言

宗族

立國

像一頭獸

在一個隱密的洞穴

每逢下雨天

〈姜嫄〉一詩中「我」具有情慾主動性,以「情慾」來轉移「神諭」,而且暗示所謂禮教文明的開端其實源於原始本能,這些潛在觀點表達了對男性中心歷史的強烈顛覆性。同時,如果說后稷開啟了華夏文化,那麼功勞難道不應算上姜嫄一筆嗎?夏宇此詩為歷史中沉默的女性發聲,力抗父權史觀的單口相聲。

前衛實驗與跨界Play

值得我們再關注的是,在《備忘錄》之後,夏宇「變本加厲」,每本詩集的形式皆展演了各式不同的前衛性與實驗特質,引發一波波的話題。舉例來說,《腹語術》初版時,方正的版型、斗大的字體、神祕而戲耍的文字,與當時市面上的詩集格格不入。《摩擦.無以名狀》則是將《腹語術》剪碎、重新拼貼而成,形成詩的前世今生,創作過程充滿自由隨性。《PINK NOISE粉紅色噪音》以昂貴的透明賽璐珞片製作,全書三十三首詩全是從英文網站摘錄下來的句子,透過翻譯軟體譯成中文,夏宇加以排列、改寫,甚至放回軟體,再翻幾次。閱讀過程,書頁層層疊透,文字彼此干擾,成為噪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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