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林銘亮《尾巴人》:如果莊子辦護照,我要第一個阻止他

  发布时间:2024-05-21 01:57:44   作者:玩站小弟   我要评论
文:林銘亮〈如果莊子辦護照〉如果莊子辦護照,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想飛。摶扶搖直上九萬里,畢竟是想像,現實是坐飛機穿過對流層飛向平流層,藍天成了腳邊的舞台布景,想像力拋向銀河宇宙天外天。如果莊子晚生兩千年, 。

文:林銘亮

〈如果莊子辦護照〉

如果莊子辦護照,散文唯一的林銘亮尾可能就是他想飛。摶扶搖直上九萬里,巴人辦護畢竟是果莊個阻想像,現實是照第止坐飛機穿過對流層飛向平流層,藍天成了腳邊的散文舞台布景,想像力拋向銀河宇宙天外天。林銘亮尾如果莊子晚生兩千年,巴人辦護除了是果莊個阻寓言家、哲學家,照第止他或許還寫科幻小說。散文

視自由比生命高的林銘亮尾他大概無法接受辦護照這件事。大家都知道莊子出國玩,巴人辦護到了楚國,果莊個阻鄙笑愛當官的照第止惠施像鴟鴞,想「嚇」他這隻不屑凡塵的鵷鶵一聲。莊子好想飛,因為他只能腳踏塵土來來去去,飛不起來,甚至幻想死了或許比較舒服,鬼都用飛的,不用走。無論如何,都沒看過莊子要過海關蓋印章,掃描眼球比對指紋什麼的。我們的時代,人活生生地在眼前,卻要自己證明是自己而不是別人,不知道莊子會怎麼回答這一個哲學命題?

明明是自己的事,卻要說服別人接受,不也好笑。

不相信活人相信他手上的幾張紙,也是世界大戰後的專利特產。旅居國外的同學在臉書上抱怨她要一直輸入各式各樣的驗證碼以獲取個人帳號,而她每次都沒辦法分辨某一個圓形究竟是輪胎還是反光鏡,「老天爺,我居然要對電腦證明我不是電腦,是人! 」反反覆覆,正好說明了世界上誰也不信任誰,所謂「白首相知猶按劍,朱門先達笑彈冠」,有交情還不信,何況隔上千萬里。你或許會說新聞上不是常常有被外國俊男美女頭貼詐騙數萬美金的案子嗎? 隔這麼遠,沒摸過臉,居然就信了。我說,那是他們太孤單,隨便讓人家住進心的大廈,住在心裡,算遠還近呢?

所以我留著汰換下來的護照,全部是對這個世道的反叛,看啊,這個是我,那個也是我,被他們端詳過的又被他們拋棄,像同系列不同型號的子彈內褲。

第一本護照,瘦巴巴的國中生,眼神像債主,全世界都欠他,這本是兩岸開放後為取道香港澳門進東莞而辦的。第一次出國,就在啟德機場踢倒前方大叔的手拉桿行李箱,他回頭瞪我,臉型很香港,梳好的油頭彷彿聳了幾公尺,我傻笑點頭say sorry,因為聽說香港人最不想搭理鄉巴佬,果然他拉起行李箱不發一語走掉。在廣東盤桓一星期,改經澳門回台,澳門海關不知道為什麼立得那麼高,我只能對它露出兩隻眼睛,再把護照捧上。程序結束我伸手拿回護照霎時笨神經發響,指尖咻地一推,護照就趴趿一聲摔去海關座位下。那位阿姨有點噸位,惡狠狠瞪我一眼,艱難地爬下爬上尋遞我的護照。

第一次出國就被兩個陌生人討厭,因此我對護照的印象一直很糟。加上世界各地的機場免稅店都在賣護照套,過海關時卻永遠叫你拿掉。導遊千叮嚀萬交代護照要放旅館不要帶出去亂晃,可是進酒吧要護照、退稅要護照、換折扣卡要護照,出門不忘摸一摸懷裡揣的護照,又怕是對扒手的暗示。有一個笑話說你只要在機場大喊有扒手,就可以知道每個人的皮包藏在哪裡。

正在幻想沒有護照該有多好,忽然想起某國家不用中華民國護照也能過關,羨慕吧,那個國家叫中華人民共和國。海關只看台胞證。疫情之前去了南京,我故意攤開護照,與台胞證並列,海關小心翼翼地避開護照,好像那本護照有綠色的嗜肉病毒。按照國際上通關的道理,所有與通關不相關的東西都不能放在櫃檯上,像這樣明知該放卻不看、明知不必放卻又不敢讓旅客收起來,無疑是給進中國生活的旅客的第一堂課,政治倫理課。堪與之比肩的是柬埔寨,海關看了我的護照,皺皺眉,東翻西翻,要我上前查看,頭伸過去,他手指桌上玻璃墊下一元美金的圖案,亮著掌說:「恭喜發財。」滿面的笑,千手觀音都捧不住,華盛頓都眨起眼來,這一堂,是經濟課。

護照同時反映了體制與個人的可分與不可分,逃走與留下。

在披頭四與新世紀福爾摩斯的倫敦、歐洲起降數最大的希斯洛機場,已經完成十四天旅程的我準備搭機前往巴黎。為了反恐,氣氛嚴肅,各色人種道路以目,海關把我手上的護照顛來倒去,一頁一頁查找,忽然皺眉,直視我,對我搖搖頭。

我嚇傻了,忘記英文怎麼說,她先開口了:「你知道到歐洲要申根簽證嗎? 」我說我知道。但你沒有,她說。因為我不需要,我答。接著她在電腦前飛快的打字,忽然解開顰眉綻放笑容,「噢,我沒看仔細,請吧。」三週過去,在戴高樂機場,地勤一直質疑我的護照效力,「我搞不懂,為什麼你們中國人的護照封面有藍色、紅色、褐色、綠色? 」我也搞不懂為什麼幾百年過去你們歐洲人還對東方這麼天真,但我只是心裡想想,不然我可能要抱著鵝肝醬,光屁股收拾被開腸剖肚的行李。

法國人不停碎碎念,還把隔壁地勤拖下水,兩人開始把「護照與簽證作為當今世界局勢遷變象徵之可能」當成命題,展開法式討論。曾為辦法國手機花去整個上午只為了等前一個女士和銷售員聊完一歲大的兒子該如何飲食穿衣的我,絞盡腦汁想趕緊擺脫這個令人不耐的困境。忽然想起補習班老師誤人子弟時的閒談,因為罷工,他們全家只能在戴高樂機場等待候補機位,十二月聖誕節前夕要等候補,必須要有搶頭香的勇氣,排週年慶的毅力。他站在地勤旁邊,努力以法文同地勤談天,這樣就點中法國人的人身兩大穴:說法文,愛交際。

一念及此,我馬上切換法文頻道,開啟拼湊單字之胡亂講,我們三人居然聊了起來,完全不顧後面還有人等著check in,我在關鍵時刻強化語調,嘆一口大氣,說「政治總是很複雜的」,他們倆點點頭表示同意,遂放我過海關。在法國扮演戰國時代的縱橫家,因為我知道法國人不講話會死,就像不讓義大利人比手勢會死,是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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