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活得像個穿制服的人》作者王惀宇:派出所警察是面對人民的第一線,也是官僚體系裡退無可退的受害者

  发布时间:2024-05-10 15:15:15   作者:玩站小弟   我要评论
文:愛麗絲「與其說我『選擇』當警察,不如說是需要這份工作吧,」2008年金融海嘯,為減輕家中經濟負擔,眼見現實選項不多,王惀宇便進入免學費、還有零用金可領的警專,畢業後考上警察特考,於派出所服務。初入 。

文:愛麗絲

「與其說我『選擇』當警察,專訪者王不如說是活得害需要這份工作吧,」2008年金融海嘯,像個系裡為減輕家中經濟負擔,穿制察面眼見現實選項不多,人作王惀宇便進入免學費、惀宇僚體還有零用金可領的派出警專,畢業後考上警察特考,對人第線的受於派出所服務。也官

初入派出所時,退無王惀宇發現許多實務是可退在學校從沒碰過的,在校所學和現實情況可能大相逕同。專訪者王譬如,活得害「在外勤時安全恐怕不是像個系裡最重要的,績效才是穿制察面吧。」

績效至上的扭曲現實

警察是有績效評比的。

每年、每月、每位警察該開出幾件酒駕取締、交通罰單、各類犯罪案件均有明確數字。數字怎麼訂的?有時按派出所員額乘上倍數、有時則看似科學量化地以「前三年數量平均」,聽來極其弔詭,「難道我們早就預期會發生多少違規或犯罪事件嗎?」

偵辦案件罪名更與警察績效息息相關,辦公然侮辱沒有嘉獎,但以恐嚇罪定調可獲嘉獎;和平解決糾紛船過水無痕,沒有功獎,但若激怒對方、以妨害公務罪進行可就不一樣了。績效至上的不成文規定,讓基層員警疲於奔命,甚至得想方設法增加功獎,免不了有人走上旁門左道。

在某些單位,績效評比甚至影響休假——那本該屬於警察的合法權利。操作人事系統遞出假單前,得先請示長官自己是否有「請假資格」,沒有績效,一切免談,系統中的假單上級當然會批准——那全是績效合格、能遞出的假單。

王惀宇提及,美國明確立法禁止警察為績效執法,正是為了避免績效至上扭曲執法現實。反觀台灣,基層員警仍日復一日,為了毫不合理的數字奔忙。

基層員警的困境

過往,因人力不足,警察工時多為「勤12休8」,出勤十二小時後休八小時,馬上得再面對十二小時的勤務,基層員警的身心俱疲,並非超勤補貼就能緩解的。2019年,警政署宣布警察工時須以每日八小時為原則,最高十小時。2022年末,根據《公務員服務法》新規,警察於辦公日中,必須享有一小時的休息時間。

改革看似正在進行。然而,王惀宇無奈指出,即便修法立意良善,考量現實面卻幾乎無法執行。「警察是二十四小時不停運轉的機制,現有人力不夠、勤務量無法調整的狀況下,我們根本無法照法定工時排班。」現行警察勤務基準每日需十二小時工時,等同八小時外,須另加班四小時才能消化現有工作量。在已需加班的情況下,辦公日若依法硬休一小時,將造成既休息、加班時數又同步上升的荒謬窘境。

基層員警的勤務量為什麼如此繁重?「因為警察最方便,最好用啊。」無論明文規定與否,各種行政任務,都可以丟給警察來做。

王惀宇舉例,曾遇上一一〇勤務指揮中心交辦「交通號誌故障」案件,「難道警察會修紅綠燈嗎?」只要仔細思索,就會發現指派任務的不合理,但上級仍層層交辦至最底端的派出所,而基層員警沒有拒絕的權利,只得到場確認號誌確實故障,因打不通燈箱上的維修電話,便撥打1999專線回報。

1999本是為了方便不清楚該求助於誰的民眾,在接到民眾通報後應分發至專責單位,王惀宇卻在撥打專線後幾天,收到上級再次交辦同一處號誌故障的案件。再次致電1999 ,卻得到「我們會派警察到現場」的回覆,直到他表明警察身份,要求對方致電「真正能修號誌」的交通工程處,才完善解決。

聽來匪夷所思,卻是基層員警的日常,行政機關層層推諉,派出所警察是面對人民的第一線,也成為官僚體系裡退無可退的受害者。

20221118_02-1536x1024攝影/賴小路,寶瓶文化提供

我們都有心理陰影與創傷,卻必須表現得陽剛強健

除了成為包山包海的「人民保母」,員警更因工作性質常接觸重大案件等極端情況,對身心都是極大負擔,「我們或多或少都有心理陰影與創傷,但我們的職場形象卻必須維持陽剛強健。」王惀宇指出,不論是處理街頭鬥毆時被打、被車撞、維持抗議秩序時受傷、在攻堅逮捕行動中受創,警察隔天一律正常出勤。

難道不需心理諮商嗎?有的,警察體系設有「關老師」心理諮商服務,然而,擔任諮商大任的並非專業諮商師,而是指派警官擔任,求助「關老師」者,既可能得不到專業治療,更擔心自己被貼上「有問題」的標籤,這使「關老師」系統使用率長年低迷。

「我們是合法持有武裝的對象,不是更應該照顧好心理健康、避免失控嗎?」王惀宇指出,自 2007到2018年,共有六十四名警察自殺,基層員警的身心狀態極需關照,但每逢憾事發生,「今日公祭,明日忘記」卻一再重蹈覆轍。

推廣警察的啟蒙運動

擔任基層員警已十三年,王惀宇對體制的失望不在話下,但他不願只是一味抱怨,消極坐等事情變好,他主動出擊,即便只有那麼一點可能,也渴望翻轉體制。

從參與警察組工會運動開始,王惀宇接觸自己從不知道的公民意識、勞動尊嚴,「我們讀兩年警專後就開始當警察,所受教育讓我們對外界習以為常的權利認知一無所知,我甚至是到參與社運、看到學運,才知道原來有『公民不服從』這種東西,都說是青年覺醒,我想警察也有不少人因此覺醒吧。」王惀宇深知基層員警多和自己面對相同困境,若說知識是力量,他們連最初的「知」都難以觸及,而反抗與不服從和警察所受訓練更是互相衝突的,從鐵拒馬的一邊站到另一邊,絕非易事。

「我們不能只是等待一個英明的長官來改變一切。」王惀宇指出,體系內長期被動的心態或許這和台灣民眾的民主素養與認知相關,我們對自己的權益認知淡薄,對民主體制的概念彷彿僅剩「我們可以投票」,卻不一定會思考自己能主動做些什麼改變社會。比起期待上對下的恩給式改革,王惀宇希望能盡一己之力,在警察體系內推廣一場啟蒙運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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