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歲的獠牙》:一個親切而又冷漠的人死了,願她安息,阿嬤

  发布时间:2024-05-19 10:51:42   作者:玩站小弟   我要评论
文:楊典〈九十九歲半〉子夜,月明如晝,十二點過了。明天我將滿虛歲三十六。當我正在伏案寫作的時候,突然接到我父親從香港打來的電話,說阿嬤剛去世了。就在剛才。她享年九十九歲半,真是高夀。她死於我生日的前一 。

文:楊典

〈九十九歲半〉

子夜,獠牙月明如晝,個親十二點過了。又冷願安明天我將滿虛歲三十六。漠的嬤當我正在伏案寫作的人死時候,突然接到我父親從香港打來的獠牙電話,說阿嬤剛去世了。個親就在剛才。又冷願安她享年九十九歲半,漠的嬤真是人死高夀。她死於我生日的獠牙前一天,即二00七年三月二十五日。個親在遺囑中,又冷願安她決定將遺體、漠的嬤腦髓、人死角 膜、內臟與器官等,全都捐獻給了國立醫學院做教學解剖用。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近代基督教與西醫傳播從來是一體的。阿嬤信基督教,自然也就信奉「人的肉體來自塵土,必歸於塵土」。故無所謂去追逐傳統墓葬、入土為安或「全屍」文化。因生與死的距離,其實就像今夜和明晨那麼近。她的忌日與我的生日竟也那麼近。此刻,她的冷漠,她的苛求,她刻板的表情與人生軌跡,大時代下小人物命運,所有過去的一切,也都成了夢幻泡影,虛無縹緲了。於是乎,或可為她作一小傳罷。

唯願她的靈魂永在阿爺右邊。阿嬤。阿彌陀佛。或者,阿門。一個親切而又冷漠的人死了。這本不宜談論。我且先抄一段里爾克〈馬爾特手記〉中的話在此:

我們每個人的死都一直包藏在我們自己的身體裡,就像是一粒水果裡面包涵著果核。兒童的身體裡有一個小小的死,老人們則有一個大的死。女人們的死是在她們的子宮裡,男人們的死則在他們的胸膛裡。每個人都擁有它,這一事實賜予每個人以非凡的尊嚴和靜穆的自豪。

一個親切而遙遠的人死了。死是真的嗎?不,的確不是真的。我不相信死,正如懷疑生。 我看來,死亡之與虛無,正與生命相同:都是空的。如果生命不是真的,那死也不是。生死皆為泡影。生其實是欲望,死其實是恐懼。都不過是心的反映。

粵語、閩南語等方言稱祖父為阿爺,稱祖母為阿嬤。

阿嬤是個怎樣的人?九十九歲半又是什麼概念?可以略微細說端詳。

我的阿嬤姓劉,名慧嫻,廣東南海人,出身地主資本家。家族中的一個表哥曾娶南海康有為之女為妻,故劉家當屬晚清變法時期的新政派人物。阿嬤父名劉澤生,母鍾氏,生有一子四女。劉澤生後認同辛亥革命,並與民國一些官僚、軍閥或文人頗有來往,如胡適等。這些交往影響到了他的長子,即阿嬤的長兄:劉沛泉。其實談阿嬤,不如談他。阿嬤生於慈禧與光緒死時的一九0八年,而劉沛泉則生於一八九三年,比阿嬤大十五歲。劉沛泉是國民黨空軍和中國航空史的怪傑,近代中國空軍的奠基人之一。

阿嬤排行最小,受長兄疼愛。自一九一六年她才七、八歲時,就常隨哥哥出入軍用機場。當時劉沛泉已二十三歲,由於受到美籍華僑飛行家譚根的賞識,他成為譚根的祕書。一九一五年末袁世凱稱帝,南方軍閥震怒,第二年爆發了討袁戰爭。當時的兩廣護國都司令岑春煊,任命譚根為討袁航空隊隊長,劉沛泉為參謀。一九二二年,雲貴總督唐繼堯還聘請劉沛泉、王狄山、張子玻等人到昆明,並在香港向美國人買了兩架 飛機,組成了航空處,開闢了近代中國的第一個機場——巫家壩機場。

那時,「空軍」在中國軍事上還是一個新鮮詞。其實當時所謂的空軍,只有幾架進口飛機,卻似乎很嚇唬人。只要有一架飛機在天上一飛,下面的部隊馬上就會驚慌失措。那時很多當兵的都是農民出身,從沒見過有這麼大的鐵鳥,從心理上就感到恐怖。陝西軍閥馮玉祥對士兵說:「其實飛機沒有烏鴉多。你們誰也沒有淋過烏鴉屎吧。所以,飛機扔的炸彈也不一定能炸到你們。」

馮玉祥的話純屬瞎掰,因中國人後來被日本飛機和自己的飛機炸死的不計其數。北伐軍深知空軍的可怕。於是,一九二七年初,北伐軍深入浙江時,劉沛泉便受命策反當時已經投靠張作霖的安國軍司令孫傳芳的空軍起義。他與陳棲霞等人祕密潛入上海,找到了當時孫傳芳的手下,遊說幕僚,讓飛行員們全部按兵不動,只等待北伐軍收編。

孫的手下都聽說過劉沛泉這個人,對他的才能很欽佩。他們聽從了劉的安排。在北伐軍挺進上海郊區時,孫的空軍居然一架都沒有動。此事對整個北伐意義重大。事成後,劉升任國民革命軍東路軍航空司令。不久,他又被任命為雲南第十路空軍司令,並組織了東西南民用航線。當時飛機剛發明不久,大多是雙翼老式飛機,具有很大的危險性。不時也有空難發生。故那時一般中國人還不敢坐飛機,覺得那東西也太玄了。

阿嬤對北伐完全不懂,也沒興趣。但她喜歡飛機。她自小熱愛音樂,在廣州真光小學讀書時,便與後來成為著名音樂家和「叛國者」的馬思聰夫人王慕理是結拜姐妹。這一層關係對我父系家庭以及我父親有深遠影響。一九二七年大革命時期,阿嬤十九歲,為反抗傳統家庭束縛,她獨自跑到上海去學鋼琴。她從小便膽大。一九二九年夏天,劉沛泉進口了一批飛機,並在廣州大沙頭建立了一個臨時的水上飛機表演場,用六艘「紫洞」號豪華遊艇作為報名處,希望社會各界都來乘坐飛機。

在劉的宣傳下,廣州男、女青年會、精武會(當時的會長陳公哲是劉沛泉的結拜兄弟)和一些律師、醫生、教授等都紛紛第一次乘坐了飛機。阿嬤也就約同王慕理、潘鳳群,以及當年的「韓國空軍之母」權基玉等九人,也坐上了飛機,成為第一批「登天的中國新女性」。劉沛泉駕駛飛機做長途飛行時,基本上都會帶著這個小妹妹,讓她飽覽地平線的風景,或上海與南京的繁華。飛機飛到哪裡,都引起地面上的人一片羡慕與驚恐。阿嬤還主動跟著一個飛行員在天上玩空翻、三百六十度的大翻捲、滑翔、顛倒飛行等,把地上的觀眾嚇得一身冷汗,大呼小叫。但阿嬤一點恐懼感也沒有。

一九三二年「一二八事變」與中日淞滬戰役爆發。戰爭持續一個多星期,日軍出動二十多架飛機轟炸上海閘北。但十九路軍頑強抵抗,血戰淞滬,死守閘北,以傷亡三分之一的慘重代價,獲得了暫時的勝利。日軍撤退後,十九路軍軍長蔡廷鍇和總指揮蔣光鼐,因皆與劉沛泉是好友,常有來往,便到劉家來吃飯,並談到空軍的重要性,提醒他,應盡早組建中國空軍。一九三三年,劉沛泉又被蔣介石冊封為中國航空公司副董事長兼總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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