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壯美的餘生:楊照談川端康成》:川端自我選擇的「餘生」使命,是要以「美」來重建日本的形象

  发布时间:2024-04-27 22:58:42   作者:玩站小弟   我要评论
文:楊照戰敗與失去摯友我們可以從兩個面向來理解川端康成如何能夠代表日本。第一,他是一位在戰後有意識地重建「日本美」的作家。川端康成出生於一八九九年,十九世紀的最後一年,距離一九○四年日俄戰爭爆發五年前 。

文:楊照

戰敗與失去摯友

我們可以從兩個面向來理解川端康成如何能夠代表日本。壯美照談自選擇的重建第一,餘的形他是生楊使命一位在戰後有意識地重建「日本美」的作家。

川端康成出生於一八九九年,川端川端十九世紀的康成最後一年,距離一九○四年日俄戰爭爆發五年前。餘生那是美來日本明治維新帶來最樂觀氣氛的時代,一八九五年,日本日本在中日戰爭取得大勝,壯美照談自選擇的重建證明了維新的餘的形神奇富國強兵效果,加強了社會上「脫亞入歐」能夠躋身列強,生楊使命和歐洲國家平起平坐的川端川端信心。

然而在川端康成長大的康成過程中,這樣的餘生氣氛逐漸改變了。接下來日俄戰爭的美來結果就不再那麼一面倒了,日本雖然戰勝,卻只能算是「慘勝」,不只是戰爭投入的代價很高,而且戰爭結束後並沒有從俄羅斯那裡得到什麼實質的補償。戰爭的負債進而使得長期快速變化發展所累積的種種社會問題,逐漸在明治後期爆發出來,動盪的情勢使得人們無法再天真地保持樂觀。

到了第一次世界大戰後,日本得到了另一次wake up call,必須從原來的迷夢中醒來。那就是雖然興致勃勃地參與了世界大戰,然而在重整戰後秩序的巴黎和會上,卻發現由美國、法國、英國主導的會議上,日本不只還是被放在邊緣上,甚至連要取得德國原先在中國利權,遭到中國的抗拒挑戰時,也沒有得到歐洲國家的重視、聲援。

另外,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後的歐洲,瀰漫著悲觀的情緒,歐洲人自己對於西方文明的前途極不看好,徹底失去了十九世紀時的進步衝動。再加上民族主義高漲,「民族自決」成為最響亮的口號,多重因素作用下,使得日本逆轉了原先要親近西方、加入歐洲的國家目標,轉而回歸自身的民族主義立場,強調日本文化的優越性,追求將日本建立為領導亞洲的新勢力。

從「大正」進入「昭和」,日本有了新的國家目標。那就是打造後來稱之為「大東亞共榮圈」的統治區域。軍國主義興起,一九三一年占領滿洲,一九三二年建立傀儡的「滿洲國」,一九三七年發動對中國的全面戰爭,一九四一年又擴大為太平洋戰爭。

這一番大肆擴張,最後以一九四五年的無條件投降收場。到投降之前,日本軍部都還在宣傳「一億玉碎」,表現出極為堅決的意志,卻因此逼得美國動用剛試爆成功的原子彈,連續毀滅了日本廣島、長崎兩座城市,日本的意志一夕瓦解。

原本最驕傲、最霸氣的一個民族,卻在戰後成為最屈辱、最怯懦的。日本這樣戲劇性的集體心理轉折,至今仍然是一個令人好奇的歷史研究題目,更是川端康成親身經歷,主導了他創作動機激烈轉向的特殊背景。

川端康成有一個創作上的好友,差不多同年齡的橫光利一。一九二一年年底,兩個人在前輩菊池寬家中認識,從此成為莫逆之交。不論在個性或作品風格上,橫光利一和川端康成都形成了強烈的對照互補。最普遍的看法,就是兩個人一陽一陰,自然地彼此深深吸引。

在兩人的友誼和文學創作關係上,很明顯地,橫光是「陽」而川端是「陰」。川端參與的許多活動,其實都是由橫光帶領的。有人將他們這兩人一組的文學搭檔,拿來和芥川龍之介與菊池寬相提並論,也就是其中一個以光燦耀目創作呈現在世人眼前,另外一個則扮演了稱職的陪伴與支持角色。在這樣的對照中,一般是將橫光比為芥川,川端比為菊池,也就是說,橫光的創作成就要高於川端。

然而這樣一個光耀的創作者橫光利一,卻沒有活過五十歲,在一九四七年年底去世了。哀痛的川端康成發表了一篇悼文,在文章裡明白宣告:「從此就是餘生……」

餘生,意味著已經失去了原本活著的理由,勉強苟存下去。讓川端產生如此強烈「餘生」感受的,除了好友橫光突然去世之外,更普遍更無可逃躲的因素,必然還有戰爭以及日本戰敗的事實。

戰後川端康成創作的轉向

川端在「大正民主」時代成長,經歷了從「大正」到「昭和」日本社會氣氛的劇變,西方式的自由風氣讓渡給法西斯的軍國主義,然後又見證了從戰爭爆發時的群情激昂到終戰帶來的極度恥辱。他不可能不受時代變化影響,一九四六年時他還特地前往旁聽東京戰犯審判,更不可能不思考戰爭。

他反省戰爭,表現受到戰爭衝擊的幽微方式,就在這份「餘生意識」中。「餘生」意味著本來應該死去了,卻還苟活著,所以必須找到一份勉強活下去的理由。川端康成的「餘生意識」,不是單純個人的感受、個人的選擇,而是牽涉到日本戰敗的集體命運。被全世界視為侵略戰犯,又以如此屈辱方式敗戰的日本,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資格繼續存在下去呢?

不得不面對橫光利一去世事實之後,以川端自己的話說,那就「要凝視故國的殘山剩水」。經歷了戰爭,尤其是經歷了恥辱的敗戰,日本已經不再是川端出生成長的那個日本了。最大的差異,在於這樣一個日本,在世人眼光中失去了繼續存在下去的合法性。作為一個國家,作為一個社會,日本人自身都無法辯護日本的存在,就算要日本從地球上消失,都讓人提不出什麼理由來反對吧?

應該消失卻還繼續存在,應該死去卻還苟活餘生,憑的是什麼?川端找尋並確定了他自己的答案,那就是要從近乎絕望的「殘山剩水」中找出讓日本可以、應該繼續存在的理由,抵抗敗戰所帶來的終極恥辱。

對應戰爭那麼鮮明的破壞與悲劇,承擔東京大審判所彰顯的戰爭責任,還能找到什麼理由為日本辯護?還是至少呈現戰爭之外,戰敗與責任之外,另外的日本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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