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蔣勳《欲愛書:寫給Ly’s M》:也許沒有一種愛,能替代孤獨的意義

  发布时间:2024-05-20 04:55:56   作者:玩站小弟   我要评论
文:蔣勳〈我們的愛沒有血緣〉凌晨大約五時,飛機開始降落。我拉開窗,外面墨黑一片。忽然想起登機前故鄉華美燦爛的夕陽,那沐浴在南方近赤道的海洋中的島嶼,那裡即使在冬季都溫暖如春的氣候,繁茂蔥翠的植物,以及 。

文:蔣勳

〈我們的散文書寫愛沒有血緣〉

凌晨大約五時,飛機開始降落。蔣勳我拉開窗,欲愛也許意義外面墨黑一片。種愛忽然想起登機前故鄉華美燦爛的代孤獨夕陽,那沐浴在南方近赤道的散文書寫海洋中的島嶼,那裡即使在冬季都溫暖如春的蔣勳氣候,繁茂蔥翠的欲愛也許意義植物,以及你——Ly's M,種愛你年輕健康的代孤獨身體,美麗如山,散文書寫也美麗如水。蔣勳

我帶著對你的欲愛也許意義深深的思念到這北國寒冷的大陸。

來到這樣遙遠的種愛地方,好像是代孤獨要知道多麼思念你,又多麼需要孤獨。

「這會是矛盾的嗎?」有一次你這樣問。

是罷,也許,沒有一種愛,能替代孤獨的意義。

我揹著行囊,走過清晨空無一人的機場。這個機場是重要的轉運站,許多來往於世界的旅客和貨物在這裡集中,再轉送到其他城市。

機場的建築是鋼鐵支撐的結構,呈現著現代科技與工業的嚴謹精確;一些冷白的燈具使巨大而空無的空間看起來越發荒涼。

許多輸送的鋼質履帶,一旦有人靠近,電腦控制的感應器打開,你就可以站在履帶上,感覺到一種緩緩運送的力量,感覺到科學和工業的偉大,也感覺到在精密的科技設計中悵然若失的空虛之感。

「也許是因為清晨罷——」

我這樣安慰自己。偌大的機場,除了少數從遠處轉機來的乘客,幾乎整個機場是空的。一些賣鑽石珠寶、菸酒或乳酪、魚子醬的販店也都還沒有開始營業。

我好像站在緩慢移動的履帶上瀏覽一幕原來繁華熱鬧卻已經結束了的戲,繁華變成一種荒涼。

「有人嗎!」

我好想對著那些華麗滿是裝飾的櫥窗叫喚,看能不能從荒涼的界域叫出一些人的溫度。

Ly's M,好像那天看到你穿著刻板拘謹的衣服,像一個習於規律的公務員坐著,我覺得同樣的荒涼,有一種衝動想剝除去那些外衣,看一看裡面是否還存在著我曾經深愛過的有體溫的肉體,有思維與有情感的肉體。

任何一種文明,任何一種繁榮,若是失去了人的溫度,只是另一種形式的荒涼的廢墟罷。

是那麼具體的人的溫度,使我確定可以熱愛自己,熱愛生命,可以行走於艱難孤獨的途中,不會沮喪,不會疲憊,不會中止對未來的夢想與希望。

機場建築鋼鐵的結構裡嵌合著大片大片的玻璃。玻璃的透明和微微的反光,使巨大的空間充滿著各式各樣真實與虛假的幻影。

停機坪上停著無數仍在沉睡中的飛機。

不知道它們是否也作著將要起飛的夢?

承載著因為不同目的而來,又到不同地方去的旅客。

我要去的地方,似乎並不是一個目的,而更像是一個藉口。

Ly's M,當你一步一步進入世俗的紀律與倫理的同時,我或許正和你相反,我正渴望鬆解開一切紀律與倫理的繩纜,我將告別碼頭、港灣,我將告別岸上和陸地上的牽繫,獨自去向那遼闊不可知的領域。

我想真正知道孤獨的意義。

我想知道,一艘船,沒有了碼頭與港灣,沒有了繩纜,是否仍具有一艘船的意義。我真正的目的只是一種無目的的流浪罷。

一艘船必須首先知道它是純粹獨立的個體,它並不屬於碼頭,也不屬於港灣,它也同樣不屬於海洋;但是,當它認識到了自主與獨立,它才可能選擇碼頭,選擇港灣,或選擇海洋。

因為時差的關係,我確定了自己所在位置的時間,然後推算出故鄉的時間。我推算這個時間你在哪裡,做著什麼事,在聆聽著一門新的功課,或正學習著搏擊的技術。Ly's M,其實是因為孤獨,我才珍惜了思念與牽掛的意義。

我揚帆出發的時候,知道遠處陸地上有我眷愛關心的生命。我的父親、母親,我的兄弟、姊妹,許多血緣更遠的親族,或甚至我親愛的伴侶與其實十分陌生的一兩面之緣的朋友。

但是,血緣彷彿一種大樹的分枝,如同我們在某次旅行中看到的大榕樹,不斷延伸出氣根,氣根接觸到地面,吸收了水分,又長成新的樹幹,仍然用同樣的方法向外擴張。記得嗎? Ly's M,在你從那廟宇中祭拜出來的時候,你張望著蔓延如巨大的傘蓋般的大樹,發出了讚嘆。

Ly's M,或許你渴望著成為大樹的一個分枝罷,成為那緊密的家族血緣倫理中不可缺少的一員。

然而,我也許是那從大樹飛揚出去的一粒種子。

我確定知道自己在土地上有血緣的牽繫;但是,我是一粒新的種子,我要藉著風高高地飛起,要孤獨地去尋找自己落土生根的地方。我最終或許是屬於土地的,但我要先經歷流浪。

你可以了解一粒種子尋找新的故鄉的意義嗎?

因此,看起來是背叛了家族,血緣,倫理,當我孤獨離去的時刻,我知道自己的背叛其實是為了榮耀新的血緣。

我曾經凝視父親,像凝視一名陌生的男子,我也同樣凝視母親,如同凝視一名陌生的女子;是的,Ly's M,在他們成為我血緣上的父親和母親之前,他們首先是一名男子和一名女子。

我要在告別血緣的家族之前,用這樣的方式重新思維家族的成員,我的父親、母親,我的兄弟、姊妹,以及那些血緣更遠的親族。

長久以來,人類嘗試用血緣建立起的嚴密的倫理,一種抽象的道德,「我們愛父親」,「我們愛母親」,「父母愛子女」,這些出發於血緣的倫理,轉換成社會道德,也轉換成法律,在許多社會,「不孝」是可以被法律具體的條文嚴厲懲罰的。

我們還沒有能力從血緣以外尋找另一種人類新道德的動機嗎?

我不知道,Ly's M,在我從心底輕輕向你告別的時刻,我看著冬日雨水灑落在綠色的植栽上,綠色的葉子彷彿十分歡欣地震動著,迎接雨水的灑落。我在想:關於雨水和樹葉的血緣,關於海洋和河流的血緣,關於天上的雲轉換成雨水的血緣,關於陽光和土壤,腐爛後的枯葉和苔蘚,關於傷口和痊癒,關於爭吵與原諒,關於遺忘與記憶——


  • Tag: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