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說音樂(下):中國繪畫與歐洲古典音樂的接合與「誤讀」

  发布时间:2024-05-10 15:15:21   作者:玩站小弟   我要评论
上篇)說到西方音樂,其實也有類似國畫的皴法,我們一般稱為articulation,中文可譯作連斷法。試看莫扎特奏鳴曲第14至15小節圖5),作曲家特別為右手的旋律分別寫上連線Slur)與斷音Stacc 。

(上篇)

說到西方音樂,畫說畫與合與其實也有類似國畫的音樂音樂皴法,我們一般稱為articulation,下中中文可譯作連斷法。國繪古典試看莫扎特奏鳴曲第14至15小節(圖5),歐洲作曲家特別為右手的誤讀旋律分別寫上連線(Slur)與斷音(Staccato)符號,其目的畫說畫與合與除了增加聲音的抑揚頓挫外,也指示演奏者手起手落的音樂音樂觸鍵方式。此外,下中右手彈奏旋律時,國繪古典左手擔任伴奏,歐洲而當右手休息時,誤讀左手隨即變為旋律。畫說畫與合與左虛而右實,音樂音樂右虛而左實。下中這微妙的聲響關係,跟中國繪畫的虛實美學並無大異。音樂與繪畫,看來並不缺乏相通之處,清代畫家王原祁在《麓台題畫稿》有云:「聲音一道,未嘗不與畫通:音之清濁,猶畫之氣韻也;音之品節,猶畫之間架也;音之出落,猶畫之筆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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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5:莫扎特《C大調鋼琴奏鳴曲·作品545》首樂章 (第14-15小節)

若「骨法」指向作品結構,那麼「經營位置」則偏向畫面佈局。前者宏觀而後者微觀。看看《黃山圖》中央那塊長滿奇松的孤獨怪石,它的位置不單佔據了畫幅的中軸線,更協助帶出作品前景、中景、遠景三個不同的視點。(圖3)而位於畫幅右方連接兩座山峰的渡仙橋上,那位穿着白色道袍的男子,很可能就是石濤本人。這位點景人物身處的地方(圖5),也是畫中觀賞景色的最佳位置。無論仰望俯望,左右顧盼,亦能飽覽黃山之絕美。一塊石頭,一道小橋,盡顯畫家「經營位置」的深厚功力。

Screenshot_2023-05-30_at_4_58_50_PM圖片來源:香港藝術館藏品
圖6:石濤《黃山圖》局部 (渡仙橋)

美學家陳履生在《一品堂畫譜·清·石濤·山水本》寫道:「[石濤] 畫樹成叢,三株五株,以單數為多。單數便於安排,可變化而不致對偶。」此繪圖特色相信也是畫家對「經營位置」的深刻體會。再看石濤《黃山圖》中的筍峰群,它們大多以三座為主(圖7紅圈)。這種貼近自然的形式美,確能避免了齊整的對偶。

近代國畫大師黃賓虹說過:「作畫應該不齊而齊,齊而不齊。此自然之形態,入畫更應注意及此。如作茅檐,便須三三兩兩,參差寫法。此是法,亦是理。」(王伯敏編《黃賓虹畫語錄》) 在《畫學篇》,賓翁更有一句「齊而不齊三角觚」。二十世紀著名畫家潘天壽先生曾解釋:「觚為青銅器。它的造型靈動得多,四方形是正正方方的,很呆板。佈局上所要的三角形是不等邊的三角形,這就是齊而不齊的觚了。」細讀《黃山圖》的筍峰尖頂(圖7橙色三角形),它們呈現的,正正是潘先生所講的不等邊三角形,也即黃老所說的「齊而不齊三角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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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7:石濤《黃山圖》局部

西方古典音樂,其實同樣有著「齊而不齊」的概念。續舉莫扎特奏鳴曲作例:呈示部(第1-28小節)的樂句主要為四小節一個單位(圖8),當中可再細分為前樂句(antecedent)和後樂句(consequence),各佔兩個小節。可是,莫扎特可能為免這種絕對的齊整,他故意將第13小節當作過渡句,好讓第13至第17小節變成一個 (1 + 4)的五小節樂句,打破了早前沿用的雙數(二和四)樂句結構。然而,這個多了出來的一個小節,並未有破壞樂段的齊整性,因為作曲家不經意在樂段結尾減回一小節,因此呈示部剛好以二十八小節完成。這種「齊而不齊」的美學,其實就是謝赫「經營位置」的一種變奏。其講究的,是統一中含有變化,變化中帶著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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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8:莫扎特《C大調鋼琴奏鳴曲·作品545》首樂章 (第1-35小節)

黃山位於徽州,擁有三十六峰及二十四溪,並以奇松怪石、溫泉雲海等奇觀聞名於世。而香港藝術館收藏的這卷《黃山圖》,寫於1700年,屬於石濤的晚年作品。畫跋有云:「昔遊黃山,登始信峯,觀東澥門一帶,昨與蘇易門先生論黃澥諸峯之奇,想像寫此。三十年前面目,筆遊神往,易翁叫絕,索此紙以為他日遊山導引云。庚辰夏五月,清湘大滌子濟。」 這段款識向我們透露了幾個重要信息:首先,此手卷是石濤(清湘大滌子)憑着三十年前黃山舊遊的記憶畫寫出來,當中描繪的,是始信峯及黃山雲海(黃澥)之奇險。

另外,他創作此畫送給一位從未踏足黃山的朋友(蘇易門),好讓畫卷成為他日後登上黃山的導引及地圖。於是乎,「應物象形」成了這張畫卷的重要元素。所謂應物象形,從形而下的解釋,就是對著相應的客觀物體,作出形似的描繪。若從形而上的角度看,「應物,即感應萬物之意;象形,即描摹心象之形跡。」(雲田居士)

在古典音樂歷史中,「應物象形」也有形下及形上的例子。前者,像韋瓦第(1678-1741)《四季》裡的〈春天〉:作曲家先以小提琴模仿鳥兒的叫聲,再以不斷重複的低音扮演雷鳴的聲響。(圖9) 後者,像貝多芬(1770-1827)的《田園交響曲》,作曲家曾說:「這首樂曲並非繪畫性的圖像,而是表現人們喜愛田園的情感……它是情感而非敘事的表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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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9:韋瓦第《四季》〈春天〉

「隨類賦彩」是中國繪畫的專用術語。顧名思義,其解釋就是:順應所繪對象的品類,賦予相應的色彩。而音樂,縱然沒有視覺上的顏色,但卻不乏聽覺上的色彩,即我們俗稱的音色。以鋼琴家為例,他們一般透過觸鍵轉換、音量控制和踏板變化等技巧,賦予音樂各種色調與質感。對我來說,一位優秀演奏家跟一位平庸演奏者之分別,主要在於他們「隨類賦彩」的能力。再聽聽蘇可洛夫彈奏莫札特奏鳴曲的第18至21小節。

這四小節基本上以相同的音型寫成,首三個和弦(圖10紅框),鋼琴家以明亮的音色及爽朗的觸鍵彈奏,而到了第19小節的第三拍開始(圖10藍框),蘇可洛夫突然降低音量,並將音色轉暗。細看樂譜,雖然作曲家沒有特別的演奏指示,但蘇氏這樣的詮釋不無道理,甚至可說是很有說服力。因為這樂段的首三個和弦以大調寫成(major chord),而後隨的三個和弦則轉成小調(minor chord)。蘇可洛夫所做的,其實只是「隨類賦彩」:為不同性質的和弦,賦予相應的音色變化。當然,這絕不表示,所有的大小調和弦皆要作公式化的明暗處理。畢竟音樂千變萬化,每個情況不盡相同,所要考慮的元素也不可悉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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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10:莫扎特《C大調鋼琴奏鳴曲·作品545》首樂章 (第18-20小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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