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圓》「RE：／復」對談一：「RE」的手勢——作為人生的閱讀

（《方圓》編按：文學及文化季刊《方圓》，每期邀請各領域的圓／復創作人、評論人與學者等就文化主題對談。對談的手本期三位與談人李嘉儀、勢作生冒業與勞緯洛從個人的為人閱讀和寫作經驗為起點，討論如何通過回歸過去的閱讀方式──重讀，在中西文學經典與傳統中汲取養分，重寫、圓／復重構，對談的手以及想像未來。勢作生在對過往、為人現在與未來的閱讀思考中，他們展現的是對生命、創傷與希望的圓／復探索。）

重返歷史或預想未來 ──「RE：」的對談的手當代意義

時間： 2023年3月5日
地點： 《Sample 樣本》辦公室
主持： 葉梓誦（寫作、評論、翻譯、編輯，文藝評論雜誌《Sample 樣本》總編輯。下稱「葉」。）
與談人： 李嘉儀（寫者，著有散文集《曝光》 [2022]。下稱「李」。）
冒業（香港科幻、推理評論人及作家，第十九屆台灣推理作家協會徵文獎首獎得主，台灣推理作家協會國際成員。下稱「冒」。）
勞緯洛（作家，著有小說《崩末》[2023] 及《卷施》[2018]。下稱「勞」。）

葉：我們今天想要處理的是重讀的問題。今次請大家來，亦是想follow up on我們曾經在《Sample 樣本》裡嘗試實踐過的想法、實驗或閱讀的方法。最終希望回到的，不僅是個人的閱讀經驗或創作歷程，而是可以與人交流和供人參考的技巧。即是，我們如何通過個人的生命經驗，某種program或者schematic，來讓其他人理解我們大致的思考方式。這次我們的題目「RE：」，一方面與重複相關，另一方面，在「RE」字後面的冒號，令它的意思也是和回覆相關。我想提出的是，有時候我們在重讀的過程中，其實也是在嘗試回覆某些東西，對我們看過的東西進行response，由此再去得出我們的創作靈感或養分。

最重要的其實可能是，我們看過這些作品後，或在不斷重看這些作品的過程，其實也會令到我們得到一些創作上，或文學理解上的框架。就是究竟文學應該是怎樣的？或，甚麼是文學應該處理的問題？不論是類型小說、嚴肅文學，或是文藝理論，事實上都會涉獵到這些問題。希望大家在分享重讀作品的心路歷程時，可以透露到一些細微的想法。我覺得這是個手勢的問題，就是當一個人習慣了做某件事，就會慢慢令到你tune到某一種形態。三位都有各自的專長，不如先請大家分享一下你們的閱讀背景吧。

勞：在進入文學閱讀前，我首先想補充一下「RE」這個term，以及閱讀和「RE」之間的關係。好像剛剛Ernest（葉）這樣說，RE具有回覆的意思，也是重複的意思。如果我們用中文來考慮，同樣很有意思。往復的「復」、重複的「複」和回覆的「覆」在古文其實是相通的，而恰好RE均包含了這些意思。如果將RE看成英文的prefix，它最基本有back and again兩重意思。Back或undoing的意思，包括return或revenge。然後again或once more，指的是rearrange或rebuild。有時候，它會兼具這兩重意思，比如reflection。而另一方面，其實有很多字，例如RE這個prefix是從拉丁語或古法語流傳到今天的英語，但有些的次級意義遺失了，譬如可能我們會說receive、refer、religion、request和recommend等等。它們雖然以re-開頭，但其實它們不包含回覆或重複的意思。

而另一方面，剛才講到RE和一種更廣泛意義上的閱讀關係，我說的是不單是我們會重複文學閱讀中的某種手勢──重讀和重寫，而更多的是，好像你剛剛才說的，就是在人生的選擇上，有很多習慣，我們會重複去做，這包含了一種你對於人生本身的閱讀。神學是我很關注的部份。有趣的是，你會發現，有很多的神學用語，或與救贖相關的用語，都是從re-開頭的，譬如redemption、revelation、reincarnation、rescue等，甚至德文的rettung。所以，我想「閱讀」所指的不僅是對於文學或文藝作品的閱讀，亦是對於人生的閱讀，或也是對於未來的某種想像。這些都是有RE的意涵在裡面的。

葉：你談到，我們會因為有某些閱讀習慣而得到某些特定的手勢，或特定的傾向。你看得比較多是神學、哲學等等的部份，我們可能可以繼續談談大家的閱讀背景和相應的一些的朝向。或者嘉儀先說說吧。

李：那我就從personal一點的開始吧。其實我是在大學時，才接觸得比較多現當代文學。我以前一直都在讀一些比較傳統或古典的東西，就是中學會讀的東西。去到大學時期，開始文學創作後，我才讀得比較多。當時，我的閱讀口味和取向，很多時候都是按照我喜歡的語感。有時候，更是與主題無關的，可能純粹進入了一家書店，或上網搜尋到一些東西，總之只要我喜歡它的語感，不論中文或英文，我都會拿來看。

當時比較多看一些詩，而且是很沉迷地閱讀。例如，我很喜歡杜斯妥也夫斯基（Fyodor Dostoyevsky）的《地下室手記》（Notes from Underground），個人的讀白，一種沉溺自述的姿態。我當時也很喜歡而且不斷讀的是波赫士（Jorge Luis Borges）的The Sonnets，一本雙語詩集，原文是西班牙文，有英文的翻譯。Borges曾經說過，他覺得英文很有節奏感、很漂亮，很能表現到詩歌的特色，所以我當時特意買了雙語詩集。

Photo Credit: Vasily Perov, Portrait of Fedor Dostoyevsky, Wikimedia Commons, Public Doma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