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謝凱特《我在等你的時候讀了這東西》選摘:「蛤蜊是有靈魂的東西。」

  发布时间:2024-05-13 04:29:54   作者:玩站小弟   我要评论
文:謝凱特蛤蜊「蛤蜊是有靈魂的東西。」想起這句話時,緯紘正在公司內偌大的員工餐廳喝著附餐的蛤蜊湯。他抓著大開的蛤蜊殼,吸走蛤蜊肉。他可以想像嘴裡的畫面:蛤蜊肉從殼上被拔起,咀嚼,儲存在肉裡的湯汁噴濺後 。

文:謝凱特

蛤蜊

「蛤蜊是小說謝凱西選西有靈魂的東西。」

想起這句話時,時的東緯紘正在公司內偌大的候讀員工餐廳喝著附餐的蛤蜊湯。他抓著大開的這東摘蛤蛤蜊殼,吸走蛤蜊肉。蜊有靈魂他可以想像嘴裡的小說謝凱西選西畫面:蛤蜊肉從殼上被拔起,咀嚼,時的東儲存在肉裡的候讀湯汁噴濺後瞬間萎縮,變成一坨類似口香糖的這東摘蛤東西,吞嚥,蜊有靈魂抵達胃裡。小說謝凱西選西

說起來是時的東有一點點恨意的,「蛤蜊是候讀有靈魂的東西」這句話是高中同學林說過的,卻讓他一直記得,這東摘蛤迄今都不知過了多少年。蜊有靈魂

高中畢業旅行的環台行程從島的南端北上,到了西部,一群高中生脫下鞋襪走進潮間帶,拿著漁家供應的器具,鐵耙、網篩,在沙灘裡挖掘、尋找蛤蜊。緯紘、林和阿盟三人 離開同學一小段距離,在團體的最邊邊,蹲在沙子上。林熟練地挖著,塑膠盒裡很快就堆起了一座蛤蜊山;緯紘想追上林的速度,卻總是挖到寄居蟹和小碎石;蹲在中間的阿盟一手夾著菸抽著,另一手拿鏟子漫不經心地敲打沙子。挖蛤蜊要用心眼看啊同學,林說,把這件事說得跟什麼超能力似的。

體驗的行程很快結束,所有學生被帶到岸邊,動手烤起親手收穫來的蛤蜊。網架上的蛤蜊碰到高溫後,就繳械般地從黑黑黃黃的邊緣冒出泡沫,不久,兩側的殼全然展開,坦露柔軟肉身,毫無防備。林迅速用夾子夾起殼緣,俐落地將乳白色的湯汁匯集進塑膠碗裡,遞給他和阿盟。

林的老家離此處不遠,從小被養蛤蜊的祖母帶大。小時候的林放學就往海邊的養殖池跑,幫忙祖母挖蛤蜊、篩選蛤蜊、幫蛤蜊換幾次池子,最後才會變成食材,在市場和餐廳之間流連。每每看著蛤蜊被貨車載走就想到自己,林也像蛤蜊一樣在老家塗墼厝與台北的電梯大樓之間遷徙,有時爸媽將他帶在身邊,有時丟包給祖母,是到了最後年事已高的祖母不再醒來,像個永遠關上殼的大文蛤,肉身瑟縮在簡陋的床鋪和被窩裡,林才到台北來生活。只不過和林成為同學沒多久,都即將畢業了,緯紘才知道這件事情,感覺上才剛從遙遠的彼端靠近了林一點點,接下來兩人又要漸行漸遠。

「蛤蜊是有靈魂的東西,」林說,「明明就拚命把自己藏在沙子底下,但就是很倒楣地被發現了,還這麼容易被煮熟,一受熱就打開殼,而且這麼好吃。」

緯紘確定記得自己問了林那些不開殼的蛤蜊呢?它們是怎麼回事?卻一直想不起林怎麼回答的。記憶像是被消音的電影畫面,他只記得林回了一句什麼,表情是帶著笑意的,一旁的阿盟把那碗湯給喝了,聽不出來到底是稱讚還是訐譙地說了:「幹,好鹹又好甜。跟洨沒兩樣。」

林到底說了什麼呢?當下大家都還在取笑阿盟是吃過洨喔不然怎麼知道洨的味道,話語就被鮮明色彩的笑鬧掩蓋過去。緯紘還記得當天是林的生日,晚上的自由活動時間,他自己偷偷去飯店附近的麵包店買了小蛋糕和蠟燭,還寫了一張小卡片。回飯店在浴室點蠟燭時, 卻聽到門外的林說:「今天不是我生日啦, 我生日是明天六月十日。帳號上寫0609是故意的,69,提早一天的這個日期比較好記不是嗎?」

「可是你又不能決定自己出生的一切。」一旁的阿盟一臉漠然。

早就知道他是個完全瞞不住事情的人,肯定是剛剛出去買蛋糕時,阿盟說溜了嘴。儘管如此,緯紘還是好好替林慶生了,也因此發現,原來自己和林是同一天生日。

而且,他也把那張寫了一些真心話的卡片遞出去了,表達心意了。畢竟,也沒有其他同學會替林唱生日快樂歌。

林不是人緣差,但完全不能說林的人緣是好的。他跟班上同學的互動都很熱絡,無論是因為幹部職務、擔任小老師,或是天生個性如此,總是前前後後穿梭在班級裡,彷彿每件班級事務都有他的蹤影。但這並非大家都喜歡他,反而是因為他的特別之處,而會別有用心地和他調情。林的喜怒都寫在臉上,心情好時,大家就問他是不是又跟誰「買可樂」了;心情不好的時候大家就會說他是「約跑被拒」;心情不好也不壞、面無表情的時候就說:他一定是剛做完,進「聖人模式」了啦。

緯紘聽到這些總感到不平,怎麼每個同學表面上看起來都是好好的人,講起話來卻這麼難聽,不管男的女的,成績好壞,幹部或非幹部,連週末跟著家人吃素淨灘發便當給獨居老人的同學,聽到這些,也會跟著訕笑起來,看上去這絲毫不觸犯自己的信仰似的。然而林卻好像一點也不介意,把整間教室當成是自己的地盤,更像是小酒店,隨處轉檯陪笑或佯怒,直到對方識趣閉嘴,他才關掉交際開關,回到自己的座位,社交電池耗盡般安靜休眠。

林應該不喜歡這樣吧,至少,一直都看在眼裡的緯紘不喜歡。

幹麼把自己弄成這樣?把自己弄得這麼cheap,這麼easy,緯紘在劇裡學到的字,學校補充教材的英語雜誌上不會有的,說一個人下賤、卑劣、隨便,成語典上寫得更難聽,人盡可夫。

緯紘看著坐在前幾排座位的林,林的髮尾並沒有像多數同學那般用電剪斜推,而是自然留長,微微覆蓋耳朵和頸後,就像他在BL漫畫裡看到的誘受的髮型,不乾淨俐落,沒有殺傷力,舉手投足彷彿都在引誘別人對他欺侮或憐愛。但是,欺侮或憐愛,都是上對下的施捨或強迫不是嗎?任一個科任老師見到林時總會給予特別的照顧,遲交作業的罰寫都豁免,五十九分無條件進位到及格,或是指定成為小老師、獲得嘉獎的機會。

同學們表面上沒說什麼,私下轉往網路的高中群組討論區發文,寫著「長得可愛就能當小老師,就能遲交作業,人醜錯了嗎」,或是底下嘴臭直白回覆的「綠茶男婊」、「欠幹臭人妖」——這些,在緯紘眼裡看起來都差不多,一樣令人不快。只是,一顆一顆沒有五官的人頭剪影,匿名起來,坐在雲端班級裡,誰也分辨不清這幾句話到底是誰說的、誰回的。唯一有名字的,就是在網路上從來都不說話的林,被指名道姓地攻擊,像是一張印出大頭照的紙靶不停被掃射。


  • Tag:

相关文章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