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薛好薰〈造船廠的童年〉:這些未來的海上巨獸即使尚未成形,已然散發混合著自由、漂浪等渾厚氣味

  发布时间:2024-05-04 07:33:38   作者:玩站小弟   我要评论
文:薛好薰〈造船廠的童年〉母親曾在舅舅的造船廠工作。我偶爾也會跟著,和同是學齡前的表姊弟妹一起玩耍,其中我最喜歡做的是自告奮勇敲鐘。其實那不算一口真正的鐘,只是一段小小鐵軌,拿榔頭用力敲擊,便噹噹噹作 。

文:薛好薰

〈造船廠的散文上巨獸即使尚童年〉

母親曾在舅舅的造船廠工作。我偶爾也會跟著,薛好薰造形已和同是船廠學齡前的表姊弟妹一起玩耍,其中我最喜歡做的童的海等渾是自告奮勇敲鐘。

其實那不算一口真正的年這鐘,只是未來未成味一段小小鐵軌,拿榔頭用力敲擊,然散便噹噹噹作響,發混聽起來像鐘聲。合著厚氣這鐘聲是自由一種通知:該上工了;吃午飯了;午休結束;下班了。對我而言,漂浪是散文上巨獸即使尚一個發號施令的機會,像指揮眾人衝鋒陷陣般,薛好薰造形已總忍不住使勁多敲幾下,船廠彷彿擁有極大的童的海等渾權力,捨不得放。然後,眼尖地看到阿嬤怒氣沖沖出來制止,便吐吐舌頭,趕快開溜。

舅舅的住家和造船廠建在一起,一長列東西向的平房。最右邊就是辦公室。第二間隔成前後,前面是祖先牌位及客廳,後邊是阿公阿嬤的房間。第三間是舅舅一家睡的大通鋪。第四間便是廚房飯廳和衛浴。住家外搭著鐵棚,放著裁切木頭的大型機具,再往外就是露天工地。而造船廠正對著船運繁忙的高雄港口,整個船廠和住家就是我們寬闊的遊樂場、幼兒園。

辦公室牆壁掛著黑板行事曆,上面密密寫著事項,還有幾個臨時抄寫下來的電話號碼,一張書桌、一個放滿文件夾和書的鐵櫃,沿著四面牆壁是木架,擺放工具和各種尺寸的零件。舅舅和舅媽忙進忙出,比我大幾個月的表姊已經被訓練得可以幫忙接電話,廣播找人。阿嬤不喜歡我們在裡頭喧鬧,總是要我們去別的地方,於是我們便樂得在工廠四周遊蕩。

工廠總是有幾艘不同階段的木造船停駐,有的是剛架好船身龍骨,一根根整齊排列如巨獸的肋骨,工人在肋骨間好像小動物般穿梭,敲敲打打,一根根、一片片地黏上肌肉臟器,創生一隻乘風破浪、吞食魚群的海上巨獸。而有的已經將浸烤且裁切完成、曲度密合的船舷板裝設好了,粗具外型,但船艙裡面的細部工程還在進行。這邊的幾艘還在架構;而另邊有一艘已經完成大半,只等髹上新漆,寫上船名,選擇黃道吉日便可以下水出航。

剛開始不明白,在陸地上建造這樣一艘大船,如何搬到海上?需要很多人前頭拉、後面推、兩邊扶著拉抬,像螞蟻搬運大螳螂那樣嗎?後來才知道,船一開始便建造在一架有輪子的平台上,而平台下有軌道直通到前面的海。我常順著軌道走到海水處探看,港內的波紋細細打在軌道上,可怕的海蟑螂一見到人接近便到處奔竄,讓我也驚嚇地到處跳躲。有時漂來塑膠袋、稻草、空瓶子、保麗龍、枯枝,在軌道和枕木上來回翻滾。海水的顏色很深,軌道就沒入這片看不見的墨藍裡。我很好奇,它究竟一直延伸到海底何處?船會順著軌道一直潛到海中龍王宮去把魚抓上來嗎?

附近有好幾家造船廠,總是充滿嘈雜的聲響,近的、遠的,此起彼落。鐵鎚敲打船板之外,當大型電鋸裁切木料發出高分貝刺耳的聲音,連說話都得暫停,否則連面對面說話也要嘶吼著,加上比手畫腳、看對方嘴形,才能勉強會意。有時機器聲戛然而止,耳朵突然呈現真空,那放大音量的話來不及收回來,直接砸在耳膜上嗡嗡作響,語句反倒變得一片破碎模糊。

鋸木頭的聲音暫時停歇後,揚飛在空氣中的木屑尚未落定,瞇眼的同時,可以聞到木頭的特有清香,彷彿這海港邊長著一大片看不見的芬芳且茂密的森林。在這個稍寧靜的短暫空檔,大家趕快接續未完的事情,交代完,轉身去喝幾口開水解渴,此時若有冰水,灌下喉,一路冰涼到胃腸,更是消暑。

木頭香味一直在,因為空地堆放很多原木等著丈量、裁切,這些未來的海上巨獸,即使尚未成形,已然散發混合著自由、冒險、漂浪、凶險、豐饒等渾厚氣味。而堆積在電鋸檯下的厚厚一層木屑,踩在上頭異常柔軟,高級地毯都沒有如此的輕柔感,那感覺應該就像踩在雲端吧。多年後,當我踩在松針鋪地的山徑時,這股久違的感覺才被喚起。

木屑與零星木頭都有用途,每隔一陣子,母親便將木頭裝滿尼龍袋,用光陽機車載回家煮飯燒水,而木屑裝在一個油漆罐中,加上一些柴油,便是絕佳火種,連未上學的我都可以輕易讓大灶生起火。如今想想,即使是些畸零的木塊,都是上好的防水防蟲的檜木,也許當時台灣的木材資源還算豐富,禁得起這樣浪費;如果是今日,肯定會變成高級的木刻工藝品原料。

有時,腥鹹的海風改變方向,夾著油汙臭味襲來,蓋過木頭的香馥。港口的海水常浮著一層油漬,起伏反射著陽光,閃耀得異常刺眼。船隻進出頻繁,看大大小小的貨輪、漁船、小艇由不同方向逐漸逼近,劃破這些泛著異彩的浮油,響起警示的汽笛聲。我一旁看著覺得危險,似乎就要碰撞上了,但神奇的是,它們總可以安全錯身而過,行駛在既定的航線,有的抵埠,有的啟航。

高雄夏日的太陽像猛烈抽著鞭子,抽得皮膚整片的熱辣紅痛。小時候不懂得畏懼陽光,總待不住室內,成天尋找可玩的東西,或在木材堆、鐵軌上來來回回跳耍。母親遠遠看見時,總要喊我趕快進屋裡去。她戴著斗笠,用毛巾蒙覆著整張臉,只露出眼睛,穿上長袖,在大太陽底下工作,為整艘船塗上防水、防鏽的灰漿。我曾在船下,仰頭瞇著眼看母親工作。她一手拿著塗灰罐,一手拿著下窄上寬,有斜角的鐵片,舀一些灰抹進螺絲孔洞中,並且利用尖端在孔洞中攪了攪,多次之後孔洞填實了,最後再把洞口抹得和船板一樣平整,還有那些為了讓船板有伸縮空間而塞了麻繩的縫隙,母親也一一塗平,等上了漆後簡直了無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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