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评论文：張秀亞
母親的張秀這奠孩子
昔年在學校時，修女們即特別指出霍桑的亞北小說《紅字》，要詳加研讀，窗下當時對其內容不盡了解，全人只覺得是類都一個相當動人的故事而已。
最近病中枕畔，母親又拿這本書來細讀，孩定仁比當年似乎了解得較深刻了一些，愛最而其中那個女主角的基石小女兒珍珠的一句話，更使我感動不已。張秀這奠那童稚的亞北口中所說的那個句子是：
「我是母親的孩子！」
多簡單的窗下一句話，多平常的全人一句話！（由那小說中有悲劇身世的類都小孩說來，自然還另有一種意義，母親我們暫且不談它。）正因為它表現的是我們習而不察的真理，往返默讀之餘，會使我們覺得心底發熱，眼中發光。我是母親的孩子！如果我們每天多想想這句話，我們在思想、言語、行為上當然不會像現在這個樣子！
「母親」，這兩個字該用珠顆裝飾起來，用玫瑰環繞起來，世界上還有哪兩個字比它更美，更好，更有意義？
一天在課室中，一個學生遞給我一封信，是她的母親寫來的，囑託我特別關照她那個負笈在外的小女兒，那封簡短的信，使我感動異常，摺起了那信箋後，我抬起頭來，自幾十個煥發著春天光彩的微笑的面孔後面，我看到了一張張為兒女辛勞而憔悴的母親的臉，我乃暫時擱下講義，向她們說：「盡力孝愛你們的母親吧，天下的孩子們不盡相同，而母親們則都是一樣的，她們都有著同樣熾燃著的，愛你們的心靈，一個孩子如果只願意做母親期望的事，而避免去做引慈母流淚的事，她或他一定有了不起的成就！」她們望著我無聲的笑了，那時刻，她們每個人的心中必都浮現著那個閃爍著慈愛光輝的面孔。
都是母親的孩子！全人類都有著這相同的身分，引申開來，這是奠定仁愛最好的基石。昔日在抗戰期間，我曾和兩位同班，穿越過敵人的封鎖線奔赴自由祖國，在最後一站—那隔開晝與夜、自由與奴役的分界線—受到一個猙獰敵兵的嚴厲盤詰，我們險遭悲慘的命運。
在最重要的一剎那，那個敵兵的刺刃尖鋒劃破了苓的母親照片包紙，立刻，那可怕的敵兵，竟變成了一個軟弱的孩童—遠戍異國的他，必是想到了故鄉的慈母—他無力的扔下鋒利發亮的刺刀，向我們溫和的揮了揮手—這一個母親的孩子，終於放那三個母親的孩子過去了，這是一個閃發著人性光輝的故事，使我永生難忘！
「我是母親的孩子！」多這樣的唸誦一遍，自會更加珍愛你自己，同時，更會仁愛的對待他人！
貝殼
一枚玲瓏的貝殼
在寂寞的藍燈下閃爍
像是那海上出生的女神耳飾
多年來遺忘在這裏
在燈光織起的夢中
貝殼譜出無聲的迴想曲
它憶起了海的呼喚
同海的嘆息
前些日子，有一個叫賣舊物的老婦的攤上，我看到了這一個式樣極其可愛的貝殼，遂將它以極便宜的代價買了來，擺在案頭的檯燈邊。我仔細審視著它，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似的。
是的，我看見過它，在一些詩裏面，在一些故事中。當初，也許有一個流浪人，偶爾在潮退後到海灘上去散步，看到了這枚形式奇特的貝殼，迎著落日閃著珍珠般的光彩，就將它拾了起來，獻贈給他一個最好的朋友。這一件來自海上的獻物，由那受贈者微笑的接受了，並將它擺放在案頭……但終於這貝殼被遺忘在時間的積塵裏，當主人搬家的時候並未將它帶走，新來的房客自屋角撿起了它，送給了賣舊物的老婦人，終於又到了我的手中。
一枚小小的貝殼，在燈下熠熠發亮，宛如一隻含淚的眼睛，向我訴說出這樣一個幻異的故事。於是，我又拿起筆來續成了那首：
當日想是一個流浪人的手
將它自海濱珍重的拾起，
又將它殷勤贈獻
伴了海一樣的誓語，
受贈者早已忘了，
那如同海一樣的微語。
貝殼卻仍記著，
大海的美妙聲息……
夜
夜來了
在瓶中換插了一枝
黑色的鬱金香夜來了
這著了玄色衣衫的母親
在為瞌睡的大地
低唱一支催眠的歌曲
夜，輕輕的來了，真如一個詩人所說的：「像一絲琴韻，緩緩的流向花蔭。」
我坐在窗前那把竹椅上，望著銀河畔燦爛的眾星，它們閃閃爍爍，有如藍海中發光的島嶼，任我以思想為舟，在其間來往穿行。
在群星的注視下，我像是入夢了。
我彷彿聽到了匆遽的敲門聲，同時門外像是有人在喊著：
「快些點上你的燈，出來參加我們的提燈隊吧，《聖經》中那位最高貴的客人來了，我們每個人都要提著燈去歡迎他。」
倉促中我摸尋到我的那盞燈，燈很小，我也無法得到更多的油，只將油壺中僅存的一點油全部倒在燈裏面。燈光微紅而小，如同一枚棗子，在夜風中顫顫搖搖，正是我那顆忐忑的心啊。
門外面，一個長長的提燈行列正在進行著，形成一道光之河流。一些人拿著長的桿兒上面點綴著一顆大星，也有些人提了閃亮的玻璃燈。只有我那盞小燈最為黯淡無光，雜在那些輝亮的星燈之中，宛如無數繁花中的一片落瓣，更如果園中最小的一枚果實。我怕那位高貴的客人會譏笑我的寒傖，我就將它拿得低低的，躲在行列的最後面。我更時時擔心著我的燈油不夠，因為那光焰越來越暗了。
驀的一隻發熱的手在拍著我的肩膀，我抬起頭來，是那位高貴的客人，我在圖片中見過他。他向我溫和的笑著：「我已看到你那盞燈了。」
「我的燈原是最小的，且是最不亮的一盞。」我忸怩的說。
「但是我知道，在這盞燈裏你已傾倒盡你儲存的燈油。」
我醒來了，一盞燈正燃燒著乾焦的燈心！「我願為了一個高貴的理想，而燃燒盡我自己！」我望著那盞燈默默的說。
書籍介紹
本文摘錄自《北窗下（美好年代典藏版）》，三民出版
作者：張秀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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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介紹】
張秀亞（1919年―2001年），河北滄縣人。筆名陳藍、張亞藍、心井。北平輔仁大學西洋語文學系、歷史研究所史學組畢業。曾任重慶《益世報》副刊主編，來臺後曾任靜宜英專（今靜宜大學）、輔仁大學中文系及研究所教授、輔仁大學英文系與德文系大學部教授，並曾在美國西東大學擔任講座。作品領域寬廣，涵蓋新詩、小說、散文、評論、翻譯、藝術史，曾獲婦聯會新詩首獎、中國文藝協會首屆散文獎章、中央婦工會首屆文藝金質獎章、中山文藝獎首屆散文獎。著有詩集《水上琴聲》，小說集《藝術與愛情》、《那飄去的雲》，散文集《北窗下》、《牧羊女》、《水仙辭》，評論集《寫作是藝術》等，共八十餘種。
【本書特色】
- 五本書的初版日期橫跨1958-1978年，見證張秀亞女士20年的創作生涯。
- 展讀張秀亞女士善感的靈魂與極致的微物書寫，發現平凡日常的美麗輪廓。
- 邀請于德蘭女士記敘母親的寫作情思，讓讀者更貼近一代美文大師。
Photo Credit: 三民書局責任編輯：王祖鵬
核稿編輯：翁世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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