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林楷倫《偽魚販指南》推薦序：強烈而細膩的現場感，產出了台灣第一本「魚販書寫」

文：李明璁（社會學家、散文書寫作家）

【推薦序】傳統市場文化記錄的林楷倫偽烈感動新頁

追溯我人生和魚販最初的接觸，是魚販魚販幼兒時在台北三重外公家的記憶。以前阿嬤在大同南路擺攤賣童裝，指南怕我枯坐攤邊無聊，推薦台灣就去隔壁魚販買生鮮活跳的序強細膩鰗鰡（泥鰍的台語稱呼「hôo-liu」），放進鋁製大臉盆。現第本據說我會靜靜蹲坐一旁，場感產出用小手嘗試捕捉水裡滑溜刁鑽的散文書寫牠們。中午收攤後，林楷倫偽烈當過廚師的魚販魚販外公就會把鰗鰡帶回去做成厲害的料理。

我一直好奇為何會對這段「幼童捉泥鰍」的指南記憶特別印象深刻，後來閱讀感官人類學的推薦台灣文獻才理解，像是序強細膩觸覺與嗅覺這般幽隱而難以言說的身體經驗，雖然不如視覺或聽覺較容易在我們意識表層烙上印記，現第本但卻會微妙地藏在潛意識和記憶深處，等候某種機緣巧合的人事物召喚，那些奇妙而無以名狀的感覺，便會鮮明地湧現、回放。

記得二○一八年我和公視團隊在南方澳開拍《我在市場待了一整天》的夏日午後，迎著一艘艘入港漁船，各色漁獲接著一簍簍直接推到魚販攤頭。整個南寧魚市氣味紛雜，並不單純只是腥臭。嗅覺大體來說，是生猛的鹹鹹海味。而為了保鮮和清理，到處都是碎冰和水流。魚販快速敏捷地勞動作業，處理妥當的海鮮陸續排開，當我觸摸選購時，那冰涼而濕黏的手感，竟瞬間勾出了兒時捉玩鰗鰡的記憶。

後來我們又陸續拍了基隆崁仔頂、澎湖馬公第三漁港等知名魚市，以及傳統綜合市場裡的魚販們（比如台南水仙宮市場的虱目魚販、台北南門市場的高檔海鮮攤等）。這些取材播出後，都受到了熱烈的迴響。

從觀眾回饋可以歸納出四個魚販主題，特別引人入勝：一是魚貨拍賣競標的「眉角」細節、節奏氣氛與人際互動。二是處理海鮮的精準刀工與挑選魚貨的銳利眼光。三是有關魚販的接班傳承，乃至創新的販售方式。四是從產地到餐桌的新鮮美味，令人垂涎的料理祕訣。而這也是我一打開本書目錄，就已然會心一笑的原因——上述這些主題全部都被含納進來了。

「強烈而細膩的現場感！」這個精采的第一印象，彷彿瞬間就帶我回到這幾年節目拍攝的各個市場裡。全書從作者毫不掩飾、直球投出般的巨大無奈破題。他放棄學業而承繼家業、成為魚販的動機，其實全是為了償還父親的賭債。即便如此，他很快便覺悟到賣魚充滿學問、也是專業——「沒有出生就會賣魚的人。沒有什麼東西，不用學一輩子。」

於是第一個教室（也像戰場），便是激烈的拍賣競標。喊出天價的驅力不只在於精算，更要爭一口氣，討個好面子。接著作者帶我們來到攤頭，魚販與各種客人的互動默契或隱隱衝突，透過細膩書寫的再現，歷歷在目……

在某個假日早晨，才翻閱完「輯一」（約全書三分之一）的內容，已經讓近幾年深入各地市場的我拍案叫絕，不忍釋卷。但後來我還是暫時放下了書，因為「去買個新鮮魚貨」的欲望更被閱讀強烈勾起了，我立刻去了趟南門市場的盧記水產。

回頭續讀「輯二」，更是韻味十足。一方面，從魚販的人情世故、暖心互動，開展作者自身經歷的市場故事。他說有些熟客「像是熟識的朋友、像是家人。從賣魚學習與人熟悉，從賣魚熟悉了人」。毫無疑問，這真是傳統市場始終迷人之處。另方面，魚販最懂吃魚，從選魚的訣竅，到一夜干製作的祕方，書裡的分享既有趣又實用。而且，我也喜歡作者的筆調，全無那種刻意標榜品味的行家語氣，反倒帶著些許謙遜的自嘲與冷調的幽默。

最後的「輯三」，收束回自身，談人生的記憶與想望。作者的阿公，就像一個勤懇魚販的努力原型，也是他承繼家業的追隨起點。當他憶起阿公死前三年對他重複說的「好好做」，竟是他們祖孫最後一句對話，這個責任期許，與他對父親的失望痛心（「他的債務縛住阿公與一整個家」、「裝睡的人叫不醒，爸仍然在賭」），成了書中從頭至尾的一股黑色張力。

說到底，這並不是個讀來純然愉悅或燃燒熱血的職人生命故事，就像市場人生百態，多半笑中有淚卻也是苦中作樂。「身為一名魚販，我很努力，很努力了」作者在第一章的最後這麼寫道，我相信任何人看完也都會有如是感動。

作者說經常有人問他：「讀那麼高，幹麼賣魚啦？」而難以啟齒的心路歷程，讓他也只能回答不過就是工作罷了。然而現在這位曾經得過很多文學獎的魚販，持續埋首於清晨的魚市與深夜的書桌之間，產出了台灣第一本「魚販書寫」。感謝他除了魚販本業、同時也邁向作家的極度努力，我相信他在天上的阿公將引以為榮，因為這會是台灣非虛構文學、也是傳統市場文化記錄的動人新頁。

相關書摘 ▶【散文】林楷倫《偽魚販指南》：我不是教過你怎樣選魚嗎？來，手伸出來比個讚

書籍介紹

本文摘錄自《偽魚販指南》，寶瓶文化出版

作者：林楷倫

• TAAZE讀冊生活
• Pubu電子書城結帳時輸入TNL83，可享全站83折優惠（成人商品、實體商品、限定商品不包含在內，不得與其他優惠併用）
• 透過以上連結購書，《關鍵評論網》將由此獲得分潤收益。

我以為洗去身上的魚味，
就能變成不一樣的人。
但魚鱗長年緊附，
拔扯下來，皮膚已是不同的顏色。

林榮三文學獎、時報文學獎、台北文學獎得主
魚販林楷倫首部非虛構作品

天未亮的魚市，是千百盞燈照出的世界，
潮濕，氣味紛雜，難辨魚臭。

市場的人總問他：讀那麼高，幹麼賣魚？
他那賭光家產的父親，說的卻是：要賣魚，讀那麼高幹麼？

2019年魚販林楷倫抹下手上的魚鱗，開始寫作；2020年拿下各大文學獎。他寫下清晨燈火通明的魚市裡，魚販間的競標廝殺、潛規則與黑話，那些市場裡買賣交易間的人情世故、情感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