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阮慶岳《銀波之舟》選摘:是的,記憶與夢境總會讓我想到死亡

  发布时间:2024-05-19 01:19:04   作者:玩站小弟   我要评论
文:阮慶岳童年:記憶與夢境有一些記憶時空會悄悄出現來,一如夢境裡那些不明所以的場景,讓我覺得既是陌生也熟悉。但是,我全然分別得出來記憶與夢境的差異,一個是必然帶著溫度與撫慰的迴旋曲,一個則是有如永遠凶 。

文:阮慶岳

童年:記憶與夢境

有一些記憶時空會悄悄出現來,小說想一如夢境裡那些不明所以的阮慶場景,讓我覺得既是岳銀與夢陌生也熟悉。但是舟選摘,我全然分別得出來記憶與夢境的記憶境總差異,一個是會讓必然帶著溫度與撫慰的迴旋曲,一個則是死亡有如永遠凶險與難測的惡意恐怖電影,一個斷續漂浮,小說想一個迷幻詭譎。阮慶

我有時會思索這樣來去難料的岳銀與夢相異時空景象,究竟對我生命的舟選摘意涵為何?難道夢境是以著預言者那樣的讖語籤條,想對我發出現實景況的記憶境總警示嗎?或者,夢境其實是會讓來攜我躲避離開纏人此刻時空的神祕階梯呢?我有時會在夜半忽然從睡夢醒來,方才夢中正且親歷的死亡古堡城牆或迷途街道,都還是小說想清晰明亮地歷歷環身不去,我只能絕望也哀傷地望著全然黝黑的天花板,用上排的牙齒專注地咬住自己的下嘴唇,告訴自己並不用害怕,現實的一切並尚且未棄離我而去,那熟悉的世界還依舊貼膚存在環圍。然後再閉上雙眼,有如潛沉入什麼無底深淵,讓自己重新凝聚起勇氣,繼續漂流進入那個未竟的迴夢裡。

記憶也同樣會無端地自己出現來,像是個神祕又乾淨的禮物,從雲端緩緩降臨下來。即令,有些記憶會刺戳到我的痛楚隱處,但我卻不會懷疑這樣訊息的本質好意,有如母親幼時用湯瓢餵食我,對於那個在她手中緊握巨大碗裡,完全不明所以的黏稠食物,我必然懷抱著十足的信心與期盼,張口毫不懷疑去接納與吞食下去。

是的,記憶並不會蘊藏任何惡意與陷阱。至於那伴隨著記憶出現的時空,卻都有著舞台布景般看似臨時搭建的虛假感覺,儘管顯得華麗也栩栩如生,但就如同每個買票入場的觀眾一樣,我們其實都完全知道華麗布景的後面,就是空無一物的暗黑世界,它們是為了這場記憶的演出,所臨時搭建出來的布景,並沒有可以長久留存的價值。

所以,記憶與夢境都在無情地告知我們,眼見所見的一切,必然不會久留或停駐。因為所有記憶與夢境的演出,最終都只是為了獻給某個隱身神明的一齣戲,而我正巧是在那台下看著戲、也全然入戲的唯一觀眾。


我今天正好閱讀普魯斯特共七卷的《追憶似水年華》,放置第四卷的〈所多瑪與蛾摩拉〉。在書中談及的記憶與夢境,完全驚駭地擊中我的此時狀態,好像忽然感覺到一百多年前寫作此書的普魯斯特,根本沒有一時刻離開遠去我的身心,他的魂魄一直籠罩盤旋在我此時紙筆與手腦的上空。

普魯斯特在第四卷的書寫,談到了夢境與現實生命的神祕關連,他提到記憶經常被作為某種意識與人格慣性的理性執行者,甚至往往就是睡眠時自身思想發展的惡意終結者。他這樣寫著:

對沉睡者而言, 睡眠所流逝的時間, 絕對不等同於清醒時, 所完成的生命經驗。一旦搭上睡眠車輦, 我們下到深而又深之處, 回憶不再與睡眠者會合, 深淵裡,思想被迫走回頭路。睡眠車輦與太陽馬車雷同,在一種氛圍中前進,步伐如此一致,任何抗拒力都擋不住,需要某一小顆不為我們所知道的隕石方能擊中規則性的睡眠,將車輦以急速彎曲的弧線帶回現實,快馬加鞭地奔馳,穿越與生命毗鄰的區域──在那裡,沉睡者不久將聽見屬於生命現實的雜沓聲響,近乎朦朧。我們睡眠中的念頭被一大塊遺忘之布席捲奪走,時間還不夠讓睡眠中的思想回過神來,睡眠就停止了。

普魯斯特在《追憶似水年華》最後一卷〈韶光重現〉,甚至還暗示那個隱身的神明,其實就是「寫下藝術性的作品」這件事。他是這樣說明記憶與寫作的關係:

一盞光芒重新在我裡面發亮了,當然這道光芒較不明亮,不像那盞光芒,讓我看見尋回「失去的時光」唯一的方法,就是寫下藝術性的作品。我明白了,文學作品所用的這些材料,是我的過往人生,我明白了,這些材料來到我面前,在我享有輕佻愉悅的時候, 在我疏懶無力的時候, 在我柔情似水的時候, 在我痛苦不堪的時候,它們都被我一一收藏在我裡面,我並揣測不到它們所注定導向的目標,甚至也揣測不到它們是否會倖存,更想不到種子把所有的養分保存著,有朝一日將可滋養一棵樹。

宛如種子一般,當樹開始成長時,我可以提供養分,我的過往經驗可以為它效力,我卻是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的生命竟然可以與這些我想要寫的書本發生連結關係,從前當我枯坐桌前,為了寫這些書,卻是找不到主題。因此目前,我的一生,是可以、同時也不可以用這個標題一言以蔽之:「一生職志」。從某個角度來看,如果文學沒有在我的生命當中扮演任何的角色,我的人生是不能用「一生職志」這個標題來簡要說明之。

我的人生之所以可以用「一生職志」來簡要說明,其原因,是我的人生有著憂傷和喜樂,它們的回憶形成了類似駐留在植物胚珠內的胚乳,胚珠吸收胚乳所儲藏的營養,好轉變成為種子,在這期間,雖然我們仍舊渾然不知,然而一棵植物的胚芽正發育著,而這裡正是發生化學變化和呼吸現象之處,雖然在暗地裡進行,卻是非常活潑有力。

簡單地說,記憶是讓人得以剎那間就徜徉入裡的春日花園,我欣喜地尋索那些躲藏在枝椏間,即將冒發出來的大小芽苞,那是歷經嚴冬的掩埋與覆蓋,依舊堅持不放棄的靈魂,在終於愉悅鬆暖的此刻時光,才決定堅定綻放出來的含苞話語。因此,每一個字句與影像,都以著自己的獨特姿態盡情吐露伸展,每一朵花蕊的綻放,都有著千絲萬縷的情意連結,是諸多的生命斑斕與拓痕,終於在歷經過幾番季節輪轉,終於能夠在長久堅持後,自我選擇是否顯身的嫵媚景象展現。

夢境和記憶十分相似,卻又截然不同。夢境善於竊取記憶的戲服,卻堅持演出自己奇異的戲碼。也就是說,夢境從來就是那莫名的兀自介入者,總是在不預期的時空裡,闖入我不能設防的沉睡狀態,讓我難以真正分辨這樣來者的善惡意圖,又因毫無掌握劇情的自主能力,只能任由夢境情節擺布,有如被迫驚懼不安地走入一條陌生的山徑,對眼前將臨的每一個路口轉折,都充滿未知的好奇與遲疑,是不能自主的一趟又一趟疲乏的行旅。

然而,夢境裡顯得陌生的一切,又總讓我感覺到一種奇異的熟悉感,彷彿正在重看一部已遺忘的老舊電影,依稀能夠記憶起來什麼情節與場景。但是,卻又追尋不到一枝一葉可以纏己相連的確實證據,像是不小心踏入某個平行時空外的另一個自我生命場景,明知自己已然在那個時空裡迷途,卻又難以抽身回返來,只能惶然不安地一直緊張並焦躁著心情。

記憶與夢境看起來極其相似,因為二者都是又真實又抽象,既像是允許我們旁觀不相干的戲劇演出,也彷彿又是什麼奇異預兆及莫名警訊的密碼傳達者。而且,這二者同樣具有的特質,也就是某種不確定性與必會快速地墜落消失,也都讓我聯想到死亡的逼臨盯視。


是的,記憶與夢境總會讓我想到死亡。

我母親說懷孕我時她病得很重,她信任的老中醫說這是胎兒脾氣的緣故,沒得醫治也難以預料,勸她先保住自己性命,胎兒不如就拿掉安心點。母親和虔誠基督徒的父親商量,決定聽從老醫師的話,打掉這個隱隱成形的胎兒。但是,就在那同個晚上母親作了一個夢,母親說在夢裡一個白鬍鬚老人雲霧裡走來告訴她,孩子千萬不可以打掉,你也完全不用擔心會有任何危險,這只是孩子天生的脾氣起伏,一切都會平安無事的。

所以,我生來就特別瘦小安靜,不像是與我年紀直接相連的兩位兄與弟,他們嬰兒時都強壯活潑也巨大,甚至各自得到小鎮的健康比賽冠軍。我卻宿命地屢次掙扎在死亡的邊緣,彷彿從沒有真正得到能成為生者的許可與允諾,一直只是在白鬍鬚老翁的遠方庇蔭與安撫下徘徊留存,只能盪鞦韆般游移在不知生死邊界何在的半魂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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